留洋的新派少爷看不上固步自封的旧式小姐,浅芸不自卑澳门金沙官网首页,不自怜,闯一条自己的路去。
01
今日,陆浅芸出阁,新郎是许楚渊。
许陆两家,是本地望族,许楚渊这个长子嫡孙迎娶陆家的嫡长孙女,是最顺理成章的事了。
浅芸的姊妹们都羡慕她,许楚渊盛名在外,他长得好,学识好,英国名校的留学生。
浅芸的闺房里一片欢声笑语,长辈、平辈,个个来打趣她。
浅芸绯红了双颊,微笑。
而新郎的屋子里,气氛完全是另一番样子。
地上一片碎片,小丫头低头扫地。
“我不娶,你们谁爱娶,谁娶!”许楚渊气得双眼通红。
四叔坐在一旁的围椅中,悠悠抽着雪茄。
一个气急败坏,一个悠然自得。
四叔缓缓吐出一口烟雾,说:“你别留了几年洋,满口自由民主。婚姻结的是两姓之好,不是你一个人爱不爱的。你现在有的,都是许家给的,怎么,翅膀硬了,想飞了。”
“四叔,如今什么时代了,还搞什么包办婚姻,就算我愿意,人家小姐也不愿意!”
四叔微眯着眼睛,晃着二郎腿,吞云吐雾,“怎么不愿意,人家小姐一千一万个愿意。”
02:
许楚渊的新房新潮又气派。
浅芸坐床,一堆人围着她看。
都说许家的大小姐美貌,名不虚传。
一双水灵的大眼睛,好似会说话,那樱桃小口,只怕真的只能塞个樱桃。
夜深了,新房里渐渐平静下来,过了午夜十二点,许楚渊一身酒气地被搀扶着进来。
他口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,四仰八叉地躺在喜床上。
浅芸看他,这人几年不见,长得人高腿长的,脸也有些变了,虽然面色通红,连脖子都红透了,俊朗不减一分。
遗憾的是,最后连交杯酒都没有喝。
丫头把一张榻收拾了一下,给浅芸睡。
新郎一个人霸占了一张床。
次日,浅芸早早地起床了。
许楚渊却睡得死沉,丫头喊了几遍都不醒。
浅芸心里着急,她站在床边,轻声喊了一声:“大爷。”
她的声音软软的,许楚渊心里冷哼一声,“大爷,夫妻之间,这么称呼,迂腐得没救了。”
丫头一起催,一叠声的“大爷、大爷”,许楚渊再不起,就太假了。
他皱着眉头,佯装头痛,浅芸伺候他,又是递水,又是递毛巾,他冷眼看着。
两家世交,自小认识,不过许楚渊长浅芸六岁,玩不到一块去。
几年没见,浅芸出落得更加动人了,可是,他不喜欢这份柔弱和恭顺。
她十六、他二十二,都是求学的年纪,却被绑在这间新房里。
“那天来找你,为什么不见?”许楚渊问的是结婚前两周,他去找她。
他在英国读书,被一封电报骗回来的,一到家,已经是张灯结彩,张罗着婚礼了。
他去找她,想劝说她共同抗争,可是,她不见。
“就要成亲了,见面不吉利。”她柔声说。
许楚渊只知道她是个漂亮的瓷娃娃,没想到,迂腐至此。
03:
今天还是很热闹,近亲都来,浅芸应酬了一天,到了晚上,回到房里,想起,昨夜洞房花烛夜,两人两张床榻,今晚,要一张了,不禁紧张起来。
许楚渊又是临近十二点才回房。
他坐下来,浅芸立刻接了丫头的茶水端上去。
“以后,你不用做这些事。”
浅芸低头说:“是。”
许楚渊的火一把窜了上来,嗓门也大了,“你又不是丫头!”
浅芸被他的怒声吓了一跳,脸色都白了。
许楚渊看她这副小媳妇的样儿,不耐烦地说:“这些丫头的事情,你不用做。”
“是。”
她还杵在他跟前。
他一皱眉,说:“你坐吧。”
“多谢。”她轻声说,小步走到了旁边的座位。
许楚渊眼眸低垂,正巧看到她飘逸的裙摆,却不见鞋子。
一双残废的三寸金莲。
许楚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他最见不得女人的小脚了,他的姊妹们,都不裹脚了,怎么陆家还这么封建,好好的一双天足,硬是要弄残废了。
他抬眼看她,漂亮是漂亮,可是,她一副怯怯懦懦的样子,又没读过几年书,他实在喜欢不起来。
他在英国读书,不乏有富家千金在英国留学的,读书、画画、弹琴、一双天足,跳舞、打网球、骑马,开朗活泼,见多识广,他喜欢那样的。
看看她,也是可怜,缠足、读书少,也不是她的错,心里几分同情。
“你是少奶奶,不用伺候我,也不必太过拘束。”
浅芸看他脸色缓和一些了,心里放松了,微笑着点点头。
他说:“睡吧。”
浅芸心跳得厉害。
最后,她在床上,他在榻上。和昨夜,换了个位置。
04:
三朝回门之后,许楚渊就睡到了书房去。
婆母看浅芸,不免给脸色,儿媳妇不得她儿子喜欢,当然是浅芸的错。
许家门风比陆家开明,但是在子嗣这一点上,都是一样的。
浅芸,必须为许家传宗接代。
浅芸面上常带微笑,心里苦涩异常。
许楚渊在书房睡了半个月,终于传到了老爷子耳朵里去。
老爷子一拍桌子:怒道:“逆子,你是想要许家断子绝孙不成!”
许楚渊再西化,孝,是不敢忤逆的。
当晚,沉着脸进了房间。
他叫丫头收拾榻,浅芸豁出去了,她要传宗接代,她扑通跪在他面前。
“我知道你不喜欢我,权当是成全了父母的心愿,给我一个孩子吧。”
他看着她的泪,滑落了,滴在衣襟上,很快,湿了一片。
他闭着眼,突然,轻笑了两声,全是无奈。
他看着她上床,一双金莲套着袜套,小小的。
他一想到里面有一双畸形的脚,心就堵得难受。
两个人直挺挺地躺着,过了一会儿,浅芸侧身,挨到了他的怀里。
他闭着眼,想,就一回吧,运气好,一回就有了。
他翻身把她揽在身下,她身上淡淡的香味,清雅却勾人。
他埋头在她颈项,突然,她痛苦地闷哼一声。
他吓得一抬头,问:“怎么了?”
浅芸痛苦地说:“你,可不可以稍微撑着点,你太重了,受不住。”
他也是头一回,冒冒失失的,他一百五六十斤,也不撑着点,这重量压在浅芸的小身板上,岂不是要压得内出血来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慌慌张张地爬起来。
这一中断,他原本豁出去的劲儿一下子焉了。
起来喝了口茶,居然说:“我出去走走,你先睡吧。”逃之夭夭了。
浅芸恨自己,怎么就这么娇弱,压个几分钟,还能把你给压死了,为什么就不忍忍?
之后几天,他一上床,就用后背对着她,浅芸再也没脸求他了。
她已经求过一次了,难道求一次,他施舍一次吗?她也太下贱了。
05:
新婚燕尔一个月,许楚渊说要去英国。
他本就被一封电报骗回来成亲的,不外乎父病重之类的老掉牙的骗局。
成家了,要立业。
跟父亲请示了几次,最后同意了,他带着妻子继续求学。
“父亲母亲说要让你跟着去,我觉得不妥,我是去求学的,带着妻子不太方便,你过去,肯定诸多不适应。我再求求父亲,你也去求求母亲,你留下的好。”
浅芸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,腹诽:“想得美,叫我自己去求母亲,母亲以为是我不愿意呢。”
许楚渊看她那双大眼睛,楚楚可怜的样儿,有些不忍心。
但是,一想到,她若在英国,怎么带出去见人,一双残废的脚,英文又不会,太丢人了。
板着脸说:“你别拖后腿!”
小夫妻俩,被送上了船,浅芸晕船,一路上吃尽了苦头。
他只有冷冷的一句话:“叫你别跟着,自作自受!”
到了英国,刚安顿下来,许楚渊就恢复了课业。
浅芸深居简出,家里有佣人,都是华裔来打工的,能说蹩脚的英文。
这日子倒也太平,只是两个人,一人一间房。
然而,她万万没有想到,三个月之后,他竟然把离婚书放在她面前。
浅芸惊呆了,他居然想在英国抛弃她。
许楚渊不敢看她,他知道,她没有错,可是,他也没有错。
为什么,他要忍受和一个他不爱的女人共度一生,这根本就是囚禁。
他和她在一起,没有共同语言,难不成,就是为了传宗接代,这和畜生有什么区别。
他想起那一次,他想赌一次,没准一次命中,给她个孩子,真是太傻了。
这样的孩子,他会爱吗?
一个没有爱的家庭,为什么还要创造生命?
他被逼着带上浅芸来英国,其实,心底深处,隐约有这个卑鄙的打算,在国内是不可能离婚的,到了英国,没人能强迫他,他要离婚!
06:
浅芸看着他,第一次冷笑:“你带我来,就是想在这里抛弃我吧。”
许楚渊被说中了,低头不敢看她。
“船票我给你买好了,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去。”
“你不怕父亲震怒?”
“不过一时,总会原谅我的。”
“那我呢?”
“你?我会送你回国。”
“我以后怎么办?才嫁出去半年不到,就被夫家休弃了。”
许楚渊皱紧了眉头,“不要说这种话,什么休弃,我们是离婚,平等的。”
“平等?我有吗?我有拒绝的权力吗?”
“你当然有,一开始你就有,你为什么不拒绝?”他几乎是喊出来的。
浅芸听着他的怒喊,却低语:“一开始就拒绝?拒绝成婚吗?为什么拒绝?我愿意的。”
她看他的眼神里,有哀怨,有爱慕,他的心被撞了一下。
她愿意的。
她真心喜欢他。
他以为,她只是个美丽的瓷娃娃,他们叫她嫁,她就嫁了。
他几乎有些慌乱地逃走了。
后来,他再也没有回来,来的,是律师。
许楚渊很大方地给了一笔丰厚的分手费。
律师笑着说:“我们知道,陆家不缺钱,不过,陆小姐还是自己手里有些钱傍身牢靠些......”
他们已经称呼她“陆小姐”了,呵——
再后来,律师急了,被许楚渊催的吧,几乎天天上门来。
他无奈地说:“陆小姐,你这样拖着有什么意思,顶着一个空名头,不如恢复了自由之身,另觅良缘,许先生也好有情人成眷属......”
“他有人了?”
律师不知道,不过这是个说辞,他故意犹豫,“这个,呵,要不然,他天天催着我来,陆小姐,你要真的喜欢一个人,就该希望他幸福。”
浅芸的心,冰凉。
她该为他的幸福着想,没人为她着想,婚姻,是那么不牢靠,男人,更是。
她远渡重洋跟着他来,他,只为了抛弃她。
浅芸签了字,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请转告许先生,我祝他有情人终成眷属,幸福美满。”
07:
浅芸收拾了行李,一个男佣送她去码头,一直送到船舱里,然后离开了。
浅芸站在甲板上,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,突然有一种冲动,她不要回去。
回去,他们肯定又会把她嫁出去。
他们不在乎她嫁的男人爱不爱她,只要门当户对,对家族好就行了。
她不要被当成一件商品,她要做她自己。
当浅芸重新站在码头上,身边堆着她的行李之时,她不敢相信,她居然真的下来了。
浅芸找了家酒店入住,她惊讶地发现,她一点儿都不害怕,甚至有一些激动。
得到自由的激动。
她从来没有过自由。
浅芸在国内读过六年书,然后就在家待嫁。
英文,她学过两年,她聪明好学,在家的日子,不外乎看书,竟然背过一本小字典。
她词汇量丰富,但是语法差,而且没有机会说,但是,处在这样一个环境里,她的进步飞快。
她租了两间房,房东是一位寡居的太太和她十多岁的女儿。
她去报了语言课,又去打听上学的事,她手里握着许楚渊给的丰厚的分手费。钱,果然比男人牢靠。
花了一年的时间,考上了一所商业专科学校,三年制。
浅芸欣喜若狂,自由,真好。
正当浅芸意气风发地开启了她的新人生之时,许楚渊快疯掉了——浅芸失踪了。
一年多了,她在哪里?
许楚渊送走了浅芸,拍了一份电报回去,说了船期,让人到时候去码头接,偏偏电报竟会遗失,家里没有收到。
许楚渊擅自离婚,不敢面对家里,信也懒怠写。
直到母亲来信,问浅芸可有喜了。
许楚渊看得莫名其妙,不敢去问,兜兜转转地打听,才知道浅芸没有回去,家里都以为小两口还在一起呢。
许楚渊如坠深渊,浅芸在哪里?
他一想到她的容貌,那楚楚可怜的模样,一双小脚,在国外,这样一个东方娃娃,落在那种变态手里......
他不敢往下想。
报警,找私家侦探,找地头蛇,找小流氓......,能找的路子都找了,一点踪迹也没有,他恨不得杀了自己。
08:
许楚渊的私人助理兴冲冲跑来,一屋子酒味儿,在一间卧室的地板上找到了许楚渊,那是浅芸曾经的房间。
许楚渊凌乱的头发,长得盖住了眼睛,胡子拉杂,衣服歪斜,人昏沉沉。
自从知道浅芸失踪后,他就没有把自己收拾干净过。
“找到了,人没事!”
许楚渊一时没反应过来,躺在地板上,一动不动。
“家里来电报了,人安全。”
许楚渊腾地爬起来,从助理手里抽过电报,不过几个字,他看了好久。
“什么意思?她在香港吗?”许楚渊问。
“她从香港寄了平安信回去,肯定在香港吧,家里肯定会来信,说得详细些。”
几天后,许楚渊终于等来了家里的航空信,陆家收到浅芸的平安信,信是从香港寄回去的。
她说她在外求学,不必挂念,寥寥数语。
地址是一家酒店,陆家、许家派了人去酒店找,却没有浅芸的入住信息。线索断了。
这是浅芸的唯一一次消息,后来再也没有了。
许楚渊毕业了澳门金沙官网首页,去香港,许家在香港有生意,他去打理,为了找浅芸。
待了两年,没有任何线索。
家里让他去上海,许家在上海的生意一路高开,要他去坐镇,他心灰意冷地离开了香港,去上海。
09:
许楚渊在上海两年,许氏声名鹊起,许楚渊更是名声大噪。
楚渊和浅芸之间的纠葛,在长辈眼里,已是过眼云烟。
错的,当然是浅芸,她不回家,私自在外生活,已经被家族除名了。
许家张罗着为楚渊再谋一门好亲,不过,如今的楚渊,已经不是随意任他们摆弄的书生了。
.一天,许楚渊在华懋饭店应酬一个饭局,吃到一半,隔了几张桌子,一抹娇俏的身影,坐在那里。
她侧颜,挺翘的鼻子,俏皮中带着一丝倔强,像极了浅芸。
他的心被撞了一下,他感觉,就是她,可是,不可能是她。
他像被吸住了,直到她的脸转过来,对着领座展颜一笑,那份柔美、温婉、宁静,在他梦里无数次出现过。
“......许先生,许先生,许先生!”
他一惊,几双眼睛看着他,又都转头看去浅芸的方向。
“那边,许先生认识?要去打个招呼吗?”
是啊,要去打个招呼吗?
他找了她五年多,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,他,却害怕了。
他走过去,那一桌,他几乎全认识,大家握手。
他坐下来,正巧在她对面,她安静地坐着,不动声色。
有两个洋人,大家都说英文。
有人叫了一声“Yun”,对她说了一句。
她轻声细语,说一口流利的英语,腼腆地一笑。
他的眼眶有些湿了,五年多了,再次听到她的声音,还是那样轻轻柔柔的,像春风拂过,他枯死的心。
10:
站在饭店门口,各自的司机都把车子开了过来。
浅芸上了一个洋人的车,两个人在车里对他挥挥手,扬长而去。
许楚渊感觉做了一场梦,梦醒了,浅芸不在了。
他突然跳上车,催促司机:“快追前面的车!”
这不是一场梦,这是浅芸!
他知道那洋人住在哪里,浅芸会不会和他住在一起?
如果是呢?他胸口堵得厉害。
浅芸在一栋公寓下了车,然后一个人上了楼。
她的心,乱透了。
她想过,既然来了上海,就可能会遇到,没想到,这么快就遇到了。
有人敲门,她心口一跳,蹑手蹑脚走到门口,不敢开,肯定是他。
“是我。”果然,隔了一道门,他的声音,低沉、带着一丝沧桑。
过了好久,“你在里面。”他又说。
浅芸怕见他,又怕惊到邻居,缓缓开门,他站在门口,比她高一个头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他进来,门在身后,轻轻关上了。
两个人,站在门口,他看她,她低着头。
一如当年,她总是喜欢低头。
“我到处找你,找得快疯了,你从香港寄信回家,我就去香港,在香港待了两年,把每条街都翻遍了,我做恶梦,怕你被坏人掳走了,被人欺负,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我真恨自己,为什么在英国,把你一个人扔去船上。这几年,我没一天睡得好,你为什么要躲起来?”
他的声音满是落寞,听得浅芸鼻子酸酸的。
他突然伸手,一把把她抱在怀里,她还是那么小,揉进他的身体里,小小的一团。
他的脸颊磨搓着她的头发,柔软的,带着一丝幽香,还是那个味道,没有变化。
她推他,纹丝不动。
“许先生。”她的语气,就和唤王先生、李先生一个样,客气而疏离。
他知道自己有些冒失,松开手。
她淡淡地微笑,“太晚了,许先生请回吧。”
“我怕走了,再也见不到你了。”
“怎么会?”
“你还会离开吗?”
她抬头看他,面上带着笑意,话里毫无情感,“没人可以决定我的去留,我不为谁停留,也不为谁离开。”
“你在怪我,我知道,我不应该那样对你,可是,你一走了之,音讯全无,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,到处找你,你一个人,心安理得地过着吗?”
“对,心安理得。我不再为你们活着,我为我自己活着。”
“不管我们对你做了什么,我们担心你,都是真的。”
“因为我不在了,你们才担心我,如果我没有离开过,你们就像把我当成物件一样,随意摆弄我。”
许楚渊一时语塞,她说得对。
她不反抗,所有人随意摆弄她,就连他,也是,娶了就娶了,不要了就不要了。
离开,是不是她唯一的出路?
11:
.第二天早上,浅芸出门去上班,才出公寓大楼,许楚渊站在那里,他看到她,一笑,把身后的车门打开,说:“我送你。”
“隔了两条马路,走走就好了,不麻烦你了。”
“好啊,一起走。”
他跨到她身边,微笑着。
两个人并肩走着,低声说话。
“吃过早饭了吗?”许楚渊问。
“嗯。”
“这几年,你在哪里?”
“英国。”
“什么时候来上海的?”
“年初。”
“家里知道吗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你准备什么时候联系家里?”
“还没有想好。”
“大家都很担心你。”
“就当我不在了吧。”
“浅芸,你恨我,恨我们,是吗?”
她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不,我怕你们。”
许楚渊万万没有想到,会是这个答案,一时无语。
他想,她生母在她幼时就过世了,父亲续弦,又有了孩子,她和家里不亲近吧。
她表面一副百依百顺的样子,心里,是不快乐的吧。
来了许家,更加不快乐,澳门金沙官网首页他,让她痛苦。
“对不起。”
她停下来,抬头看他,带着浅笑,“你不用道歉,你给了我新的生活,我该谢谢你。我到了,再见。”
她进了大楼,他抬头,外滩上的一栋商务楼,豪华气派,她在这样的楼里上班,踩着一双三寸金莲,他从来没想过。
浅芸在上海的事情,许、陆两家都知道了,一波又一波的人来上海劝说她,她一如既往,淡淡地笑着,听她们说,只是,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点头了,说完了,请走吧。
陆家老太爷很生气,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浅芸,和陆家,没有关系了!
浅芸巴不得许、陆两家都遗忘她,只有楚渊,时不时来看她,请她吃饭,也仅此而已。
过年的时候,楚渊回老家,才年初五,又回到了上海,浅芸看到他的时候,很惊讶。
他请她吃饭、看电影、听戏,天天陪她。
“你很空啊,天天来。”浅芸打趣他。
“我怕你一个人寂寞。”他说这句的时候,眼睛看着地板。
浅芸心里笑自己,这就被感动了,太没出息了。
年过完了,天气渐暖的时候,楚渊去了香港,回来的时候,已是酷暑,他去公寓找她,人去楼空。
一阵凉意从脚底窜上来,当年在英国,得知她失踪的那一刻,那种铺天盖地的恐惧,又罩住了他。
他跑去外滩,她上班的楼,她已经离职了。
浅芸在上海没有朋友,同事之间淡淡的,他问了一圈,竟没人知道她的去向。
他早上到的码头,此刻,月亮高高地挂在半空,他奔波了一天,心揪在一起,痛得不能呼吸,想起她说的那句:“我怕你们。”
所以,又离开了吗?
12:
他拖着疲惫的身躯,回到自己的别墅。
一个听差跟他报告他离开后的一些事情,楚渊突然问:“陆小姐来过吗?”
“没有,不过有她一封信。”
“信?她来过信?快拿来。”
许楚渊离开上海小半年,信件一大摞,翻了好一会儿,才翻出来。
早在2021年3月,相关政策文件就对“幼小衔接”做出专门规定。比如,“校外培训机构不得对学前儿童违规进行培训”“幼儿园不得提前教授小学课程内容”“小学严格执行免试就近入学……坚持按课程标准零起点教学”,拒绝“抢跑”、为孩子减负的导向非常鲜明。但现实与期待显然还有不小距离。一问过来人,几乎都是“肯定得提前学”的答复;社交平台上,“小学前必须掌握的汉字”“大班卷这些就对了”等热帖铺天盖地;甚至某些老师也会跟家长直言,“得带孩子学不然跟不上”。面对巨大的需求,本不被允许的早期学科培训,便会打着兴趣爱好班等五花八门的旗号“暗度陈仓”,原本的政策善意也被消耗殆尽。
浅芸搬家了,告诉他新的住址,她没有离开,她只是搬家了。
短短半页纸,他看了又看,突然笑了,笑着笑着竟然哭了。
听差看着主人哭哭笑笑的样子,惊愕不已。许先生何曾如此失态过。
他揪心了一天,怪自己莽撞,一到上海,就急着去找她,结果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。
他拿着新地址,立刻开车过去。
是一栋小洋房,掩在幽静的梧桐树间。
他站在门口,抬手看表,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,洋房里一片漆黑,她睡了吧。
明天再来吧,他站在门口想。
突然,一道刺眼的光射过来,一辆小轿车瞬间停在他面前。
车灯照得他睁不开眼,他眯着眼。
车门打开,下来一个玲珑的身影,一袭紧身旗袍,把她的身材包裹得凹凸有致。
许楚渊眼花了,他想是这该死的车灯。
长旗袍,下摆盖到脚面,一双绣鞋,隐约可见。
站在她身边的,那个姓詹姆士的洋人,号称是个子爵。
他朗声招呼:“密斯特许。”
车灯关了,昏黄的路灯下,她站在詹姆士身边,对着他微笑。
“你回来啦。”她说话总是轻轻柔柔的。
两人走到他面前,“太晚了,密斯特许改天来拜访吧。”詹姆士说。
“对不起,太晚了,不请两位先生进去了。”
詹姆士握着她的手,行了个吻手礼,看着她的眼睛,说:“晚安。”
那声晚安让许楚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你个满脸络腮胡,膀子那么粗壮的洋人,竟能说那么温柔的调调,许楚渊止不住想挠挠自己。
浅芸还是淡淡的微笑,她好像一天到晚,都是挂着那么一张微微笑的脸。
两个男人目送浅芸进了屋。
“好久没见密斯特许啦。”詹姆士说。
许楚渊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声“晚安”,转身上了自己的车,离开了。
13:
.第二天,浅芸还没起,许楚渊已经在她的客厅里坐下了。
一栋二层的小洋楼,一楼客厅、餐厅、一个小书房,后面带厨房。
许楚渊一肚子的火,不管是买的还是租的,她哪来那么多钱置办。
他想起詹姆士,瞎子都看得出来这厮不怀好意。
谁要把她金屋藏娇?
浅芸下楼来,穿着袄裙,上身短袖衫袄,腰身收得紧贴,她以前穿的都不会这么紧身。
他知道她的曲线好看,给他一个人看就好,被别人看到,他就火大。
他在想什么呀,许楚渊心里骂了自己一通。
寒暄几句,许楚渊忍不住问:“你怎么搬来这里住?”
她只是微笑,问:“吃早餐了吗?”
他摇头,他急着来看她,哪有心思吃早餐。
“一起吃吧。”
两个人在餐桌边入座,一个女佣伺候着。
他想起在英国,两个人一起吃早餐。她总是微微低着头,餐桌上,从来不说话。
她吃吐司,喝咖啡。
她以前不喜欢咖啡,说味道很怪。
现在,全变了。
他突然感觉,这就是他要的生活,和她一起吃早餐。
“你不要笑话,我自己开了家店铺。”
浅芸这句话,惊得许楚渊顿住了。
好一会儿才问:“什么店铺?”
“成衣定制。”
“怎么会想到开这个?”
“我只会做衣服,别的不会。”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你,做裁缝?”
浅芸捂着嘴咯咯笑,他难得见她如此明媚的笑。
“不是,全都我一个人,我可做不来,我设计,雇人做的,不过,有时自己也会做一点,绣点东西。”
他想起她嫁过来时,那些绣品。大家都赞不绝口,新娘子女红了不得。
“我可以去看看吗?”他问。
“好啊,欢迎指教。”
14:
许楚渊站在浅芸的店里,惊诧不已。
她做高级成衣,大部分都是运到英国去的,全是有钱人的订单。
上海也有一些订单,都是贵太太。
“你怎么会有这些顾客?”
“在英国的时候,想赚些生活费,看绣品很好卖,就自己绣了一些,慢慢有了一些顾客。
洋太太稀奇我们的旗袍,可惜我不会做,不过我会做袄裙,就做了两身。
她们出手阔绰,后来,有空的时候就做做。”
“我给你的钱,不用做,也能过几年。”
“我知道,总不能坐吃山空。”
他想起那栋小洋房,忍不住问:“那个公馆,是你租的?”
“嗯,当然是租的,我可买不起。”
他长长呼出一口气。
她看着他,俏皮地一笑,眼里有戏谑。
他恍然,她知道他的怀疑,他有些生气,“你故意的?”
“哼,你自己小看人。”
她有些撒娇,他心里暖暖的。
浅芸的生意火爆了。
她的主要顾客都在英国,她当初离开英国的时候,那些贵太太们依依不舍。
可是,她是传统的中国女性,甚至有些老式,她要回去。
有太太建议她做成衣店,她们会是她忠实的顾客。
浅芸不敢贸然行动,她到上海,找了份洋行的工作,熟悉进出口的业务,适应上海的生活,了解上海的行情。
她雇了一批女红精湛的绣娘,全手工定制的高级成衣,每一件都有精致绝伦的刺绣,从上海装船,到了英国,有她的人接手,送到每一位太太手中。
浅芸一出手,就红红火火,半年的时间,上海贵太太的圈子里都知道她。
15:
浅芸声名鹊起,她创立了她的品牌——“云”。
她整天忙得不见人影,许楚渊好几次去她的公馆都扑了空,跑去店铺,又不在。
他也很忙,有时候,一个月没能见上一次面。
他越来越频繁地念着她,有时候早上一睁开眼,眼前出现的,就是她。
哪能想到,浅芸有一天会成为老板娘,就算是谈生意,她也是轻声细语的,这一点,从来没有变。
偶尔想起那场婚礼,恍如隔世。如果没有离婚,浅芸是什么样?他们又是什么样?
过年的时候,许楚渊拖拖拉拉不回老家。
除夕夜,浅芸看到他站在她的公馆门口,瞪大了眼睛。
“你怎么不回家?”她问。
“我怕你一个人。”他说。
这些年,她都是一个人的。
他陪她吃年夜饭,陪她放烟火,陪她守岁。
天明了,恋恋不舍,悄悄握着她的手,柔软、微凉。
“回去吧。”她抽出了她的手。
16:
许楚渊回了老家,被一群人围着,天天无聊的应酬,过了正月,终于逃了出来,又到上海。
从火车站直奔浅芸的公馆,女佣如见救命稻草一般抓着他,语无伦次地说着:
“小姐昨天出门,到现在还没有回来......”
许楚渊脑仁涨得厉害,跑了一圈,找不到。
找不到浅芸,他恨透了找不到浅芸!
报警?指望警察厅,哼!
他找道上的老大,一群小赤佬出马,半天功夫,把他带到了一所洋楼,这里的人,他不认识。
竟然也是道上混的,看上了浅芸,癞蛤蟆想吃天鹅肉,异想天开想讨浅芸做姨太太。
浅芸衣着整齐,头发有些松散,面色苍白,看到他时,不哭不闹,淡淡地一笑,第一句居然是:“你回来啦?”
是啊,回来了,只恨回来的晚了。
他一把把她搂在怀里,上了车。
把她送回了她的公馆,他一眼都不舍得挪开,突然用力抱着她,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。
太用力了,浅芸吃痛,闷哼了一声。
他吻她的头发,她的额头,她的鼻子,她的唇。
她推他,推不动,两个人倒在沙发上。
“许楚渊!”她大喊一声。
惊醒了他。
“我爱你,我们复合吧。”
他看着她,眼里满是希冀。
“你好重。”她说。
他慌乱地撑起来,想起多年前,那一夜,她也说,“你太重了”。
她坐端正了,整理了衣服和头发,偏头对他微微一笑,他想她愿意的,他心里的花还没来得及怒放,她却说:“我们回不去了,我不想。”
他道歉,单膝跪地,求她原谅他,他混蛋,他不该在英国抛弃她。
她笑着说:“我不恨你,相反,我谢谢你,给我新的生活。”
“我们可以有更好的新的生活,我们在一起,一定会的,浅芸。”
他把这辈子从来没有说过的肉麻的话,全都说了个遍,连自己也惊讶。
可恨的女人,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?
许楚渊被请了出去,站在大门外,抬头看这栋小洋楼,这个女人,才经历过被绑架,她不害怕吗?
她还是悠然自得的一个人,住在里面。
17:
.第二天,许楚渊打电话给她,绑她的人,他处理掉了。
浅芸说了一声“谢谢”,心里暖暖的。
可是,她害怕被圈在一个男人身边,她不要那种生活。
才几天,浅芸在自己的店里,两位太太结伴而来,说了一会儿衣服,两位太太你推我,我推你,一个劲儿地使眼色。
浅芸笑着问:“怎么了?”
一位太太笑眯眯地问:“听说,陆小姐,其实该称呼许太太才合适。”
浅芸心里一惊,脸上还是带着浅笑:“这是怎么说的?”
“都说陆小姐和许先生几年前就成亲了。”
“怎么突然间说这个?”
“果然是真的吗?嗳呀,陆小姐和许先生,真正是郎才女貌,多登对的一对儿。许先生对你真是疼爱,你不想顶着许太太的头衔做事业,要自己闯事业,就由着你做,这样的先生,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呢。”
“是呀是呀,一个女人做生意做成这样,可不简单。我们原先都替你遗憾,这么能干的女人,长得又是这么漂亮,没能嫁个好男人,原来早就有了呢。”
“是呀是呀,更难得的是许先生......”
浅芸不禁瞪大了眼睛,这是怎么回事?
两位太太在当事人这里得到了证实,拿到了第一手资料,八卦的心态迅速膨胀,一个劲儿地打听两个人过去的事。
浅芸婉转避开了,太太们就自己脑补了两人所有爱恨纠缠的过往,说得眉飞色舞。
浅芸的笑实在是装不下去了,不出一天,只怕这些话就传遍了太太们的圈子了。
太太们就怕日子太平淡,此刻,再怎么辩解,只怕越辩越遭。
浅芸气冲冲地跑去了许楚渊的别墅,这家伙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,她恨不得扇他一耳光。
“外头那些流言蜚语,是你传的不是?!”
“什么流言蜚语?”
装,叫你装!
“别以为都说我是你太太,我就真是你太太了,我们已经离婚了!”
“离婚?什么时候离婚的,我怎么不知道。”
“签过离婚书了!”
“有吗?我不知道。拿出来我看看。”
“你!”浅芸气得胸脯一起一伏。
这杀千刀的,他要的离婚书,她签完字就走了,又没人给她一份,她哪来的离婚书?
“那就登报声明好了,免得大家误会。”
“我看哪家报纸敢登?”
浅芸怒目而视,没想到,这家伙这么无赖。
18:
陆小姐其实是许太太,太太们改口改得可真快。
浅芸一个个纠正,是陆小姐。她和许先生已经离婚了。
没想到,紧跟着,都是一声声叹息,太可惜了,何苦呢?能合就合吧......
这一场风波,让浅芸的生意更火了,好奇的太太小姐们都要来看看许太太,谁让许楚渊的名头那么响呢。
许先生有时候来店里,故意一副爱妻心切的模样,羡煞旁人。
“你别再闹了!”浅芸生气了。
“我不闹了,你别不理我。”他一副委屈的样子,好像是她欺负了他。
“我不想做任何人的太太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喜欢一个人。”
“你没试过两个人,怎么知道不喜欢呢?”
“试过了。”
“那不算,我做的不好,你给我一次机会。”
“我不敢,人生太短了,我不敢再试一次。”她说这话,声音低低的,好像无尽的沧桑。
人生太短了,被他糟蹋了那些年,他恨死了自己。
悔恨得越深,爱变得越浓烈,他感觉自己着了魔。
那天晚上,又去看她,她还没有回家,他等了足有三、四个小时,她才回来。
詹姆士送她回来的,那么晚了,竟然还请他进屋坐。
她没料到他在这里,有一瞬的尴尬,很快掩藏过去了。
三个人,一人一张沙发。
两个男人的眼神在交火。
“谢谢詹姆士子爵,送我太太回来。”
“密斯陆不是你太太。”
“子爵可能不知道,芸是我三媒六聘娶来的太太,拜过天地,中国人的婚礼,是很慎重的。”
“你们已经离婚了。”
他无奈地一笑,“离婚?有何凭证?”
“你们都分居这么多年了,她已经是自由身了。”
“在这里,可是行不通的。我让她一个人住,她才能一个人住。我现在就把她拖回去,没人能管!”
詹姆士吹胡子瞪眼的,无可奈何。
临走时,浅芸送他到门口,他弯着腰身,贴到浅芸的耳边说了句什么,行了个贴面礼,离开了。
浅芸转身,看到许楚渊的双眼简直在喷火。
她踩着优雅的步子,从他身边走过,淡淡说了一句:“许先生晚安,不送了。”
他看着她那亭亭玉立的身影,袅袅地走过客厅,上了楼梯。
他才发现,她一双三寸金莲,果然步步生莲,摇曳生姿,勾得邪火直往上窜。
和那蛮子没有关系,对,他可没吃醋。
19:
浅芸从浴室出来,歪着脑袋梳理着及腰的长发,突然看到许楚渊大咧咧地坐在她的床边。
“你怎么进来的?”
“我太太的屋子,我想进来,就进来了。”
“你出去!”浅芸的脸微红。
她脸红的模样更娇艳了,这些年,她变了好多,眼神光彩动人,一抬眼一回眸,顾盼生辉。
再也没有那唯唯诺诺的样子,可是,楚楚动人更甚从前,就比如说此刻。
她穿着睡裙,松松垮垮的裙筒,里面是盈盈一握的腰身,他曾经抚过。
那一夜,记忆变得异常清晰,连她头发的味道,都似在鼻尖萦绕。
她痛苦地闷哼一声,期期艾艾地说:“你,可不可以稍微撑着点,你太重了,受不住。”
他一把把她拉了过来,浅芸的一声惊呼淹没在唇齿间。
这个流氓、混蛋、王八蛋。
浅芸把能骂的词都骂遍了,只能反反复复地骂。
阳光从格子窗射进来,洒满了半间屋,窗外的两只小鸟叽叽喳喳叫得异常欢快,扑腾着翅膀在窗台上跳跃着。
他从身后把她抱在了怀里,两个人看着两只鸟。
他低头看她满身的青紫,心满意足。
浅芸强撑着起床洗漱,他把她抱回了床上,叫女佣把早餐端上来,他在床上摆了小桌子,伺候她吃早餐,两个人一起,面包香温馨香甜。
“今天不要去店里了,在家里,乖乖的。”他哄她。
她低头不语。
他陪了半天,她淡淡地说:“你该去公司了。”
“不去了。”
她横了他一眼。
“从此君王不早朝。”他笑嘻嘻地说。
“无聊。”她翻身背对他。
他亲她,含糊不清地问:“你是爱我的,对吗?”
他依依不舍离开了,说来吃晚饭。
20:
他果然来吃晚饭,面色沉得吓人。
“你下午去哪里了?”他质问。
“我又不是囚犯,爱去哪里就去哪里?”
他一把抓住了她的一个手腕,太过用力,她吃痛,皱紧了眉头,另一只手抬手打他。
打在他的胸膛上,石头似的,结果两只手都痛。
“居然去找医生。怎么,怀我的孩子,就那么可怕?那些避孕的,都会伤身体,你不懂吗?”
浅芸满眼的泪,拼命忍着,忍不住,啪嗒啪嗒往下掉。
他的心,一下软得无以复加,把她抱在怀里,轻声说:“对不起,我爱你,我爱你......”
他反反复复说,好像要把这几年来欠的全都说完了。
“我好怕。”她哭着说。
“怕什么?”
“不知道,就是怕,我不要面对那些人,不要回到过去,我受不了。”
“怎么会回到过去呢?我们和过去,不一样了。”
“一样的,只要我是许家的少奶奶,我就要回去那种生活。”
他愣住了,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。
如果浅芸是许家的少奶奶了,他们的枷锁就会套在她的脖颈上。
他是许家的嫡长孙,他有义务和责任,她,当然也会有。
其实,他已经接到家里的信了,上海的这些流言蜚语已经传到长辈的耳朵里去了,上海总有老家的人,那些最是饶舌的家伙,一有风吹草动,就到老太爷、老爷子跟前去邀功。
浅芸不会回去的,她在英国,从船上逃下来的那一刻,就割断了过去。
他想不了那么多,“我们在一起,就像现在,就好了。”
“对不起,我尝过了自由的味道,戒不掉了。”
21:
许楚渊不得不去一趟香港,他不想去,上次去香港,回来的时候,浅芸的公寓人去楼空,他找了一整天,那种绝望,至今记忆犹新。
他坐在她对面,跟她说了要离开几天。
她总是那副淡淡的微笑,“你不用对我交代。”
“我想告诉你,我舍不得离开你。”
她的笑容变深了,“又不是毛头小子,说什么鬼话。”
他忍不住抱她,“我会天天想你,你呢?”
“不知道。”
他吻她,她柔顺得像只小猫。
这才像情人的样子。
他赖着不肯走,“明天要走了,你怎么忍心?”
他小心翼翼,捧她在手心,她柔软得任他拿捏。
醒来,不走了。
“胡闹!”她一声娇嗔,把他送到了门口。
他靠着这些回忆,撑过那一段思念的日子。
思念太汹涌,他乘飞机来回,从机场直奔去陆公馆,空荡荡的屋子。
她一定是开玩笑,玩捉迷藏吗?
只有一个看房子的,“之前的退租了,先生要租吗?”
跑去她的店里,还是像往常一样热闹,他带着一丝希望跨进去。
“许先生,您回来啦。陆小姐把店盘给我了。”
“她人呢?”
“去英国了。”
“去英国?一个人去的?”
“我去送行的,詹姆士子爵和她一起上船的。”
又是那个讨厌的洋人,阴魂不散!
去英国,好啊,你以为跑远了,我就会善罢甘休了,想得美!
许楚渊转身离开,新任老板娘喊着:“许先生,您等等,陆小姐有封信给您。”
许楚渊拿着信回到车上,打开了,没有一张纸,里面还有一个小纸袋,翻开倒出来,掌心里,一枚戒指。
浅芸的婚戒。
他拿起来端详,默默套在自己的小指上,套了一半,卡住了。
突然,玻璃窗咚的一声,一只笨头笨脑的小鸟,撞在玻璃上,扑腾着翅膀,一阵乱飞。
他摇下车窗,那只小鸟转了两圈,停在窗口。
他想着她的话,自由,她要自由,戒不掉了。
他要她,也戒不掉了。
那只小鸟嗖一下飞了起来,空中,又来一只,两只鸟一阵盘旋,飞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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